高中毕业参加工作,认识了两名老师。一个姓李,是一个部门领导,很刻苦,人也本分,但他很在乎别人说什么,别人在公众场合、私下聊天时讲了什么,他都很上心,总想打听别人对他的评价与看法。他的衣兜里总装着一个笔记本,专门记这类事,所以李主任活得很累。
另一人是张立先生,后来在香港出任亚洲电视台总顾问,主持“平常谈”。张老师那时叫张仰燕,到香港后才改名张立。张立人到哪里,哪里就响起欢声笑语。他听见别人东家长、西家短,有趣的事就哈哈一笑,没趣的即转个话题,凡有不纯动机的绝不附和。不树敌,不记杂事、琐事、碎事、烦心事,处事泰然,活得潇洒。
李老师、张老师,两个都是好人,但人生境遇就不太一样了。李老师心事重重,他听到的东西越多,积压在心里的东西就越沉重,他又没有能力改变身边的环境,常常独自走在学校寂静的泥路上,像一只犁田多日的牛。那些闲言碎语,有不少不是说他的,他也多管闲事,喜欢往自己身上揽,牢记每一句,分析每一句话,怎能不中枪呢?
张老师不同,他会过滤别人的话,对各种话语采取吸收或排除的方式,调皮与乖巧的学生,他都愿意接触;牢骚满腹与清心寡欲的教师,他都常来常往;学养深厚与功夫一般的人,他都能聊上半天。他把闲言碎语变成体验生活、借以观察社情民意的窗口,由此积聚了不少素材,自己慢慢变成长论证、善思辨、有文采、契禅机的人物。他也听闲言碎语,但他动耳不动心,不受干扰。
喜好闲言碎语是不少人的习气,他们认为“只准你讲我,不准我讲你”是吃亏了,所以“你讲我,我也讲你”,你来我往,一发不可收拾。你让他静下心来,怎能静下来呢?回到家里,得利者多炒一个菜庆贺;失利者、被攻击者茶饭不思,看电视换了几十个台都看不下去,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。
完全不听闲言碎语是不可能的,因为你身边总有这样的人和事,有不少还是与你的生活、工作有关联的,你只能听着、点头、笑着、走开、送客,然后,问自己:哎,刚才听到什么?如果全忘了,不曾上心,证明你做人及格了。
文/朱仲南